不管是陶瓷厂附近的临街铺面，还是附近村子里的居住区，麻将馆总隐蔽地的存在。或在小食铺，或在小士多店的内部，穿过一张门帘，里面摆着一张或者几张电动麻将机桌。

　　陶瓷厂是个人口极为众多的地方。在南方，陶瓷工业区也相对集中，布局于F城、清远、肇庆、恩平几个重要产区。每一个工业区，都有成千上万从业的人员。这种巨大的消费人群，引来了巨大的商机，因此，各种食档、餐馆、酒楼，士多、南杂铺子、台球室、网吧，还有麻将馆，大多生意兴隆。

　　我在粤西的陶瓷厂，规模宏大，连绵一片。不远处有一家福建人开的陶瓷厂，相比之下，这里无疑像个庞然大物。厂子开建后，发展速度很快，员工也是越来越多。不出几年时光，陶瓷厂附近的村庄里，各类商场，档口，门庭若市。吃的、喝的、玩的、日用的，商品琳琅满目。理发的、消遣的地方不多。麻将馆散落的、隐蔽的藏在小村。陶瓷厂的工人，有着狗一样灵敏的嗅觉，麻将馆在那里，他们鱼贯而入到村庄，瞬间没落。当然，也有显眼的。比如对面的一家早餐店里，是抛光车间Z主任的大姐，人缘极好。这类麻将馆经营者多半是陶瓷厂的中层主管沾亲带故。他们凭借这种关系，拥有一定的人脉与气场，像陶瓷厂的流水线一样的作业。

　　我在陶瓷厂时，从没有上过麻将馆。关于麻将馆的内行与运筹倒是十分了解。“搭班子”、 “凑台子”、“抽水”、定餐，服务相当到位。每当麻将爱好者们纷至沓来，老板娘便张罗四个人“搭班子”。人多的时候，也会分年龄层次、职业收入水平，这样，打大打小都有了对应。每张台都按照小时来收取一定的使用费，就好比陶瓷厂的设备折旧一样，还要保证能创造价值。一般来说，麻将馆都是以每人每小时十元来收取。当然，这里面包含着茶水供应。要是遇到有人在战场上手气旺盛，精明的老板娘就会站在一旁说吉利话，讨过“抽水”钱。十元，百元都有可能。换钱啊，定餐啊，买烟啊，买饮料啊，这些细节事务摆布得干脆麻利。所以，大家通常是不用担心就餐难题，或者没有零钱找。

　　我所见的麻将馆的老板娘多是长相周正，双眼杏花一样，红润的嘴跟涂了蜂蜜似的，甜得陶瓷厂寂寞的男人们总是内心云蒸霞蔚。半老徐娘，风韵犹存，皮肤也白净。多少吸引着这些寂寞又悸动的灵魂。

　　关于麻将的起源，说法很多。这是老祖宗留下了一块文化魁宝。麻雀牌三种基础花色的名字叫做“万、束、筒”。“筒”的图案就是火药枪的横截面，“筒”即是枪筒，几筒则表示几支火药枪。“索”即“束”，是用细束绳串起来的雀鸟，所以“一索”的图案以鸟代表，几索就是几束鸟，奖金则是按鸟的多少计算的。“万”即是赏钱的单位，几万就是赏钱的数目。这些历史典故与注解与母语的象形字十分相似。今天，麻将成为一种大众消遣的娱乐工具，在物质财富日渐好转的民间日益盛行。尤其是，在我看来，从某种意义上说，麻将的普及是当下人群精神世界空虚和消遣自我的一种表现。我偶尔在家乡也和亲人摸上几把。图的是和亲人一起欢聚。

　　在陶瓷厂，麻将更多的是引发了我们内心的躁动。人性的贪婪与社会道德的沦丧更是一道硬伤。不管我在哪家陶瓷厂，总是会遭遇几起因为打麻将赌气，或者欠债而引发的血案。也不管我们如何行走，它依旧坚挺的存在我们日常生活的现场。我们经常在麻将声里没落了寂寞不安的灵魂，对生活的空虚，谁又将被正视或者被关注。

　　此时，凌晨一点了。我不知道不远处的小村里的麻将馆生意是否结束，还是在继续，但是，陶瓷厂寂寞的打工人，属于他们的生活是枯燥的，单调的，惟有麻将馆，将丰富多彩的夜生活继续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