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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个时代充满高涨的向上的力量,这个时代的人也仿佛打了兴奋剂,处于一种高度的紧张与亢奋状态。高歌猛进的时代态势下,致使我们对于置身世界格局之内的中国的产业、地位、形象,充满一种意淫般的快感。长久以来,我们将自身汇入时代的洪流,把对幸福图景的肆意想象演绎为宏伟的主旋律,指点江山,激扬文字,目光远大,壮志凌云,并欣然成为大合唱里的一个小喇叭。也因此,我们津津乐道既有的成绩,并为击鼓奋进的产业吐气扬眉,面对环伺的列强,也有了睥睨的底气。这就是目前世道人心,这也是自高自大的缘由。
值得反思的是,我们擅长进入历史的宏大叙事,然而拙于对这个行业、这个时代的细腻体察。就像我们可以对邻居哭诉暴力拆迁的情景视而不见,却对中美关系、台海危机抱以过剩的激情。就像中国盛产的专家精英,横向比较、纵向观察,张口升级、闭口转移,花腔一套、怪调一堆,但有几人致力具体而微的事件跟踪,为底层争权益,因不平而呼吁。被遮蔽、被遗忘的低层劳动者,成为沉默的大多数,也自然难以进入宏大叙事之中,成为专家研究中外差异的课题。
事实上,一个姚明,拉抬不了中国的国家高度;几台喷墨打印,无力改善产业的整体情状。比较中国陶瓷产业与意大利等强国的差距,我更愿意从底层来观察,因为底层是水,水涨船高,底层是土,夯筑基石。只有一个有高度的底层,才能成就一个有高度的产业。也只有底层达到相近的程度,进行中外比较才让我们理直气壮。试问:
咱们的产业工人的肺叶不再被粉尘侵害,耳膜不再被噪音穿透,生产车间能让尘埃落定,如写字楼一般明亮清洁,宿舍食堂能够让员工满意舒心,企业或工厂能够带给他们归属感,需要多少年?
咱们的《劳动合同法》和《社会保险法》能够完全贯彻,工资待遇普遍提高、社会保障臻于完善,劳动者能够赢得尊严、尊重,面对资本市场可以讨价还价,远离职业病的困扰,不再被欠薪、讨薪焦虑,需要多少年?
咱们的劳动者素质达到意大利、西班牙等国产业工人的程度,能够接受完整的技能培训、良好的专业训练,需要多少年?
咱们的企业工会不仅是组织工人看看电影、嗑嗑瓜子、聊聊家常,而是实实在在为了工人利益发声、出力,需要多少年?
咱们的工厂不再污染一块土地,烟囱不再喷黑吐黄,四周居民不再喊打喊杀,需要多少年?
且勿论到处充满“三十六计”与“七十二变”的中国市场经营氛围,与欧美成熟的自由市场经济体制相去何止以道里计。中国经济发展与欧美诸国的差距背后,实质是人文的差距;陶瓷行业也不例外。陶瓷坚硬冰冷,但行业不能缺乏温情和关怀。在勇往直前冲刺的同时,也要旁观和反顾一下周遭的处境,毕竟我们都处在这个具体而微的世界里面。也许我们的技术一日千里,但整个产业也背负着重任。知耻而后勇,知不足而后进,也许查漏补缺对于我们的意义更为深远。
《道德经》中说,哀兵必胜。可是目前整个行业,甚至整个社会,充满着一股股骄狂之气、暴戾之气、浮躁之气,所以让我不由得担心中国陶瓷行业在世界格局竞争中究竟胜算几何?诚实地面向大地,而不是凌空高蹈,在虚妄的繁华中迷失;正视产业的困境与无奈,而不是张嘴就来“中国第一、世界第一”,真话假话重复多了,全都信以为真。多从实质问题破解产业发展之道,多将眼光向下吧,中国陶瓷行业步履将更沉稳,前途将更远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