古人素来说道，“读万卷书，不如行万里路。”从佛山到曼彻斯特，又从英格兰到意大利，其中旅途又何止万里?但李贺的万里，是骑在驴上感悟的诗句;李白的万里，则是轻舟已过万重山的写意。社会进化到如今，万里长路指日可待，途中的感悟和历练，自然缺乏足够的积淀和发酵，也谈不上深刻的磨砺。

　　这一路行来，每天的行程都安排得满满的，异国风情下，那些迥然不同的场景迎面扑来，对于我来说，简直有些应接不暇。或许，一般的出国考察，更多地会被视为一种变相的旅游福利，但在陶城报商务团的诸位团员看来，更像一次又一次的冲锋。“虽然很累，但是每次随团出来都可以看到很多新的东西。”湖南金达雅陶瓷总经理黄戴荣，已经是第二次参加陶城报的商务行了，他表示，“旅游可以有很多机会，但是一些高端的、专业的交流机会，是可遇而不可求的。”

　　中国陶瓷行业人士行走世界无时差，虽是一句笑谈，但在我们的此次旅途却成为现实。行色匆匆之余，欲对异国进行十分精准的解读是件不现实的事情，可由此带来的现实抽离感，却足以教人从平日里习以为常的行为有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参照，从比较入手，反省自我。

　　前往英国之前，总以为经常在明信片中见到的古堡、大树、绿茵就算不是出自画家臆想，也是摄影师们断章取义的珍稀场景。然而从曼彻斯特到斯托克，从牛津到伦敦，所到之处，用“十步一景”、“移步换景”都远不能形容。岭南的几大名园我都曾经去过，东莞的可园、南村的余荫山房、番禹沙湾的宝墨园、禅城的梁园，都是以“修旧如旧”的原则重新建造或大修过的建筑，总有些地方让你看到粗糙的水泥、钢筋等现代化的产物，灭火器也经常出现在视野中最醒目的地方。但最教人不能忍受的，是登高望远之后，望到要不是石屎森林，要不就是杂乱无章的农居，而四处晾晒的衣物突兀而壮观如同万国旗。

　　我们行经的几个英国城市，都看不到大兴土木的场景。“英国的许多房子，都有上百年的历史，我住的那个房子算是比较新的，都有了50多年。”随行的本报驻英国记者李冠珊这样介绍道。的确，拿曼彻斯特来说，这几乎就是一个红色的城市，街道狭窄、干净，整齐而光亮的红砖，廊柱上悬挂的各色鲜花，构成了这个城市最醒目的印象。“他们所用的这个红砖，不但制压精良，而且烧结温度也很高，规格上也比国内的要厚。”湖南天欣集团总经理童垸林从专业角度作了一番分析，“这种质量的红砖，只有更早期的民居中的青砖可以媲美，国内生产的红砖都是以量大快销为追求，根本做不出这种质量。”

　　而尤其让人赞叹的，是整个城市浑然一体的风貌，无论从哪个角度看上去，都是那么协调与自然。国内的高速路两边，通常都是修剪得异常整齐的草坪，或者是齐刷刷的某种乔木。但英国则不然，目光所及，有低矮的灌木，有高大的乔木，加上高高低低的花花草草，显得错落有致，几乎看不到人工的痕迹。但细心看来，那怒放的各色鲜花，娇艳欲滴的红色浆果，以及悬挂在数上的红色石榴、青色苹果，总是恰到好处地出现在路旁，却见不到哪怕一丛杂乱的荆棘或者裸露的土地，才教人去思量，如此美妙的风景该经过何等精心的设计!

　　更有趣的是我们在牛津大学所行走的一段。这所被全球莘莘学子所仰望的高等学府，居然找不出来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大门!我们所走进的一个校区，看似是误入了牧场般：一栋显然已经历经百年风霜的教学大楼面前，就是一条宽阔的土路，路边树木参天，绿茵一望无际，小河蜿蜒。风中传来阵阵牛粪特有的气息，再仔细观察，几头慵懒的牛正悠闲地在草地上吃草，而三两成趣的松鼠则在林中跳跃。所到之处，看不到国内随处可见的戴臂章的保安，倒是穿着运动短装的各色人等轻松地从身边跑过。

　　但最让我为之感叹的，是我们一行人去参观斯托克市的遭遇。斯托克市，若以名气论，在英国是一个很不起眼的城市，但却是英国的瓷都。市政府对于来自中国的陶瓷商务交流团非常重视，早早定下了要在当天中午宴请我们。市政府所在地，是一座有了好些年头的建筑物，庄严繁复的外观，有种历经沧桑而动人心魄的美。但占地面积并不大，而且四周都是街道，唯一能用来和国内市政府广场类比的场地，仅仅是一个摆得下四条长椅的开阔地带而已———毗邻其侧的，就是民居。

　　斯托克市的副市长全程负责接待，着装严谨，还按照当地礼仪，佩戴了一块硕大的胸牌。然后挺起胸脯，非常自豪地告诉大家，那是他们城市的徽章，是在非常正式的场合用的。他非常热心地邀请我们一行人去参观市议政厅，并坐在平日里主持市政表决的主席位上，细心地解答我们所提出的每个问题。

　　为了这次接待，市政府专门请来了在当地大学任教的华裔教授，以及安排了华人雇员陪同，主管城市建设、经济贸易的市政府议员都陆续做了简短而热情的介绍。但令我意想不到的是，这场由市政府出面宴请的午宴，却极为寒碜。

　　整个房间，仅沿墙放了约十把椅子，绝大多数人只能站着。桌上的食物品类非常有限：一盘披萨、一盘蛋糕、一盘三明治、一盘薯片，以及几盘我不知其详的东西。喝的东西也很简单，咖啡、茶、水和橙汁。此等架势，倘若在中国，充其量只能称为茶点，但无论是市长还是议员，都一副理应如此的模样，以纸盘取了食物，随意站着，一边用手取食，一边充满微笑地与我们交流。

　　“这种招待我还是第一次见识。”爱和陶副总经理叶亚璋深有感触的说，“如果说在国内，政府招待绝对是山珍海味，少不了喝得大醉而归。但要去市政府的办公室参观，并让副市长来接受各种提问，这几乎是不可想象的事情。”

　　不可想象的还有很多。伦敦的标志性建筑物之一，大笨钟的旁边就是气势磅礴的议会大厦，精美的雕塑、繁多的尖顶让你不得不惊呼它那穿越时光而永恒如一的美，但它又是如此的庞大，站着它旁边的马路上，如何构图都无法将整个场景收入到摄影机的视野当中。

　　然而就在这个英国的心脏地带，你居然可以搂着大笨钟下的警察留影，害羞的英国警察或者满脸通红，或者无奈地微笑，却拿你无可奈何。或许，让他们更无可奈何的，是马路对面那群搭着帐篷的示威者。就在我们拍照留恋的时候，几个示威者悠然自得地拿出了一张小桌子，一边喝着咖啡，一边四下随意张望。那种神情，就如同在自家的后花园一样。

　　对了，这就是我对于英国匆匆掠过的印象，宛若一个花园，一个只应在梦中出现的花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