(电影文学剧本)
阳光普照坯房长廊。坯房是座封闭式四合院结构，北面为正间，主要用于制坯;南面为廒间，用于加工和储存原料;联结正间的东、西侧房供揉泥及陈腐泥料使用，中间的院子布满晒坯架和存泥水的池缸桶。池塘晒架排放泥瓶、盘、碗状坯体。
大小不匀与颜色各异泥不分堆隔开存放。
“二斤一块的泥不属南港瓷石，它色润性平，产自浮梁南乡，离镇约四十华里路。”李道文手指大堆白泥巴说。
“它们在成瓷过程中，各起什么作用?”章弘绪催问。
“别急，待我一一道来。”李道文京剧腔指着稍小堆泥巴，“祁门瓷石性硬耐火力强，出自邻近的安徽省祁门县，离镇约一百五十华里，若做你们西方人订货的高档细瓷，必然离不开此石配料。”
“看起来像开中药店，我猜来自于不少产地吧?”章弘绪引发感慨。
“让你猜谁了，另外几堆分别是本省余干和贵溪县的，但只能做中、低档瓷用。”李道文赞许地补充，“而附近三宝蓬产的烧瓷不起孔、无裂迹，一般作大尺寸品种掺合用。”
章弘绪停住脚步：“对了，据说位于四川省夹江县与峨眉山交界处的拨云山庵，供奉一尊瓷佛高达2.47公尺，可能是目前最大的?”
“相传该山庵内原供一泥塑佛像，受人香火灵验，明朝永乐年初，有一景德镇瓷商朝拜许下心愿，它日倘若发财，定以瓷造并镀金身。果然瓷商几年之间生意火爆，银钱万贯，遂在景德镇敬造卢舍那大瓷佛一尊，佛坐千叶莲花台、身缀千佛莲衣是根据《梵网经》中‘一花一世界，千叶千如来’佛语塑造的，永乐十三年十二月八日也就是西元1415年运至拨云山庵，供奉上慧下光老和尚募资修建的大殿。后香客多提应把拨云山庵改称磁佛寺更好。”李道文证实道，“如同元代闻名的青花梅瓶那样，明代出神入化瓷雕佳作尚有《青釉青花加彩坐狮人》、《铜红釉独角兽》等，其中立体瓷雕以佛像善造著名。”
“不简单。那显浅白色的呢?”章弘绪点首又指一堆更小块泥巴。
“半斤一块的叫‘明砂高岭’，因盛产离镇九十华里的浮梁东埠高岭村明矿得名，它可塑性弱，是制瓷的重要原料。”李道文稍停复言，“据说缺了它，便造不出好瓷器。”
“为什么?” 章弘绪好奇地追问，“我被你讲糊涂了!”
“虽然我在坯房记过帐，也难讲透内中的一些道理。”李道文抱歉地抓头皮，“不敢装懂。要不，带块回去琢磨一番?”
“靠墙边色纯白、夹亮光的呢?”章弘绪点点头改问句。
“釉果，性软适宜做瓷器外衣般的用料，烧成显色润如玉。它出自浮梁瑶里乡，主要用于青花与青花玲珑装饰。”李道文强调，“还有那堆釉灰，是配青釉的溶剂及调和釉果之混合物。”
轮轴圆状大木盘在旋转。一位皱起眉纹的老艺人，正取拉坯成型坯瓶轻放窄长条形木质板面，回身拿木棍推动木盘，随之增速旋转。
章弘绪走靠他身旁，聚精会神地注视老艺人捏泥坨、拉坯成瓶状全过程……
“这是做圆器及一些琢器的‘辘轳车’，又称‘陶车’。”李道文讲解句。 “什么是‘琢器’?什么又叫‘圆器’?”章弘绪急问，“假设‘陶车’能用机械代替多好!?”
“圆、琢器是瓷行内部划分的两大类别，所谓圆器单指成品的圆形状，包括了碗、盘、盅等，均为日常用瓷几道工序，坯干才罩釉送窑厂烧;琢器则指汤匙、带柄茶盅，人物与禽兽等多角型瓷器，常用模具或手掐、刀雕及雕镶而成。”李道文详细介绍道，“若用机械代替陶车，恐怕不是件易事!如同已故汤若望神父建议的西洋历固然比农历计算法精细，当今皇上也推崇，但国人有个慢慢认识益处接受并适应它的过程。”
“难怪瓷瓶运抵欧洲要卖较贵价钱，原来真是用手工技艺一件件拉坯成型的。” 章弘绪钦佩地说，“你看老艺人手多巧，身怀绝技似的。李先生清楚发明瓷器的人是谁，瓷字出现的最早朝代吗?”
李道文启动脚步：“凡阅志书，未载发明瓷器人名。‘瓷’字倒见于晋代吕忱的《字林》，惜其真本已于宋、元朝亡佚，现较可信的指晋人潘岳所撰《笙赋》中‘倾缥瓷以酌酃’之句的‘瓷’字，后从瓦、次声的瓷字便一直沿用下来。若议本镇，唐朝就出现制瓷高手，一位姓陶名玉者、另位姓霍名仲初，武德年间进贡瓷器朝廷即称‘假玉器’。从此，浮梁瓷同大诗人白居易所撰《瑟琶行》吟‘茶’一样声名远播，震惊四海了。”
“应该补充说：景德镇瓷器发展成为全国瓷器中的翘楚，实与唐时陶玉、霍仲初两人的努力分不开的。西方学习制瓷，估计可试用机械生产。”章弘绪禁不住先笑出声，“读洪迈的《夷坚志》记载：宋代绍兴元年即西元1131年，有鄱阳人到景德贩瓷器过湖口时，曾往岳庙烧香。它说明早在那个年代，贩瓷已很活跃兴旺。可笑的是我们法兰西百年前有位作家，竟在书里推测瓷器是用蛋壳加贝壳做成的，原因当时进入欧洲的瓷器，已有薄如蛋壳的‘脱胎’即镇里称‘薄胎’瓷器、加上一些人喜欢称作‘贝壳瓷’的理由;这表明欧洲人不了解制瓷工艺程序，对用泥土制成美妙绝伦的瓷器精品始终感觉是个神秘莫测之‘谜’。”
“其实，明朝来过景德镇考察的奉新县先贤宋应星在著作《天工开物·陶诞》篇序言里，写了‘水火既济而土合’概括泥土依赖水、火帮助制成陶瓷的;‘人工表异，陶成雅器’之句则进一步喻示了陶向瓷发展、演变与瓷质逐渐优良，归功于人们充分掌握泥土的特性及发挥能动作用。”李道文也笑了，“细分工序‘一杯工力过手七十二’道之多!”
“神父挺喜爱瓷器吗?”坯桌旁，一个在瓷模上拍坯的青年适时插话，其身后摆个木制放坯架。(未完待续)
洪秀明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