(六)

　　一对配有扫灰鸡毛帚的瓷彩瓶，相衬摆设长条香案桌。木壁中央挂着装裱一新的中堂“奔虎图”，两旁分别贴有“东南西北路路顺 春夏秋冬季季发”新对联，一尊五彩装饰《五子罗汉》瓷雕，正被章弘绪捧于手间玩赏;另有一只三彩瓷猫，形象逼真地盯人似的。

　　“幸会结识章神父。我虽然未信耶稣，也已久闻神父在饶州关心贫苦且久病无人照顾的石匠，结果感动他第一个自愿入教。”双目出神、体格健壮的老翁抱拳持欢迎状，其颈背插把绸布拆扇，“赠块怀表礼重了!别跟老郑一般见识。”

　　“坐吧!神父。”手摇蒲扇的李先生招呼章弘绪坐雕木靠椅，“哪天我找老郑单独教训他几句。”

　　老翁自坐且抽出绸布扇边轻摇、边观赏摆靠桌角的崭新怀表。

　　一位女佣托盘进客厅，递茶兼放纸包桌边，又悄然退去。

　　“不提老郑。今天送块怀表一则新鲜、二表心意。鄙人特请李先生陪伴造访贵府，乃仰慕余老烧、做两行都干得出色，早在东南亚一带有名望。”改穿绸布汉服的章弘绪手放瓷雕品喝口茶：“罗汉怎么会有五子?夸张离谱了吧?余老!”

　　“造访寒舍实不敢当，名望也是承蒙大家捧场、还看得起我这把老骨头一贯守信用。《五子罗汉》原名《全家福》，是仿明代作品。”余老板手指罗汉笑像，“按说出了家的罗汉本该无子，《五子罗汉》瓷雕问世，相传牵扯到一位名叫冯上和的老艺人，籍贯为南昌新建县的他人穷单身、却为人厚道收养了五个孤儿，平日靠做瓷雕卖钱维持艰难生活。谁料某年中秋节，他上浮梁县府催欠款时，县官竟昧着良心不认帐，冯上和只得到当铺典了上衣换回月饼逗小孩们吃，又怕孤儿‘人逢佳节倍思亲’心里难过，还提议替孤儿塑像玩乐，没想到快完工孤儿齐欢笑地挤着围圈观看、有位并说句：‘公公也给自己加做一个。’冯上和一听言之有理，赶忙塑个赤身坐像，孤儿们更笑得前仰后合，互相搂紧地尽情享受天伦之乐。恐怕触动了创作灵感，上和突然伸手把五位孤儿塑像安靠自己塑像的上下左右，于是产生了一尊名为《全家福》的瓷雕新作。由于畅销不衰，过段时间人们为能顺口，才改称《五子罗汉》的。它虽不符合佛教规范，但老百姓倒喜欢购买。”

　　“‘笑罗汉，无烦恼。’创作手法显示简练，加彩达到锦上添花效果。故事也讲得动听。”章弘绪评价道。

　　“你们教堂也不准摆的，信仰不同，权当闲聊。听妹夫说：神父用洋药给外甥治‘打摆子’的毛病见效快呀!”余老板转首，“道文，没料到你信耶稣真的管用。中午，多陪神父喝酒吃餐便饭。”

　　“今天暂免，神父很想去坯房、窑厂和红店逛逛。”李道文摆手谢绝，“他对怎样造瓷器很感兴趣。”

　　“神父有此嗜好，那你陪他去。反正教私塾的你，放假到坯房帮过忙。”余老板转身递纸包，“实因手上事杂，加上需等张街长;改日专门请你，带包瑶里产的‘浮瑶仙芝’茶叶泡水喝。”

　　“给余老添麻烦了!”章弘绪知趣起身接纸包告辞，“瓷猫也做得活灵活现。”

　　“哪里话，你既然是道文的朋友，也等于是我的朋友，今后有空常来坐。”余老板送行几步，“慢走，回头我叫人再挑几只烧好的猫送你吓吓屋里老鼠。”